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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如水般柔和清澈的女子靜默的躺著,床沿邊卻趴了一人。言芷珊一行人回到客棧後,先讓林晨鐘回軍營,而自己準備等那女子醒來,將心中疑惑解除,再回去,只是沒想到,等著等著竟在不知不覺地趴在床邊睡著了。

窗外夜風拂動,許是來自漠北的狂沙在咆哮。床上原本沈寂睡眠的女子,水眸一動,蹙眉之際,頓然清醒,坐起身來。回神之際,瞥見身邊趴了一人。

他是誰?是他救了我嗎?凝望床沿邊之人,身著夜狼軍服,他是夜狼士兵嗎?面若月華,如斯剔透細膩,好美的男子!女子莫名地驚嘆道,撫了撫受了劍傷的胸口,移開視線,環顧四周,這是哪兒?刺殺失敗,她被關進大牢,好不容易趁著戒備松懈拼死逃出了大牢,她得趕回去覆命。

掀開被子,水伊兒小心翼翼地繞過床邊沈睡的言芷珊,拖著疲憊的身子,輕盈下床。

倏然,水伊兒跨步推開半掩的窗扉,縱身飛馳而去,留下悠遠而低淺的嗓音,輕聲縈繞,“公子,伊兒謝過你的救命之恩,若他日再遇,伊兒一定舍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忽而,芷珊似乎被窗外的風聲驚動,猝然蘇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趴在床沿許久,身子略有些僵硬與不適,緩緩起身之際,猛然間卻見床上已空無一人。

言芷珊一陣錯愕,人呢?她怎麽走了?

該死,竟然大意地睡著了,連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曉,芷珊微蹙著眉頭,無比懊惱。

遙望窗外,月色沈寂,卯時將至。未作遲疑,一抹輕盈的身子,踮腳劃過窗邊,淩雲漫步,掠過無數屋檐,最終英姿煞爽地落於軍營的一簾帳外。

由於剛招了新兵,物資儲備有限,一個狹小到二十幾平方米的營帳卻擠了十個大男人,每人一張毛毯鋪在地上打地鋪,為了被幾個大男人擠在中間,芷珊選擇了最裏面的位置。而此刻看來這個決定似乎也不明智。為了不把營裏的其他人給吵醒,芷珊故意放輕了腳步,一路躡手躡腳地往自己的那一塊兒地挪去。

“啊——娘——”突然一聲似哭喊般叫喚,將正要挪步的芷珊驚了一個寒戰,僵在原地,別過頭望向聲音的源頭,瞥見一個緊縮著身子,雙手死死地抱著被子的大男人,一臉夢囈樣兒。而那人,不正是白日裏讓她看走眼了的牛大黑嗎?可偏偏非常好運的,她正好和他分到了一個營帳,還有幸成了“鄰居”。

一頭黑線,芷珊小心翼翼地繞過牛大黑,靈巧地縮進了被子,蒙頭就睡。

“呼——呼——”一陣陣呼嚕聲從身邊傳來,摩擦著芷珊耳際。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拔劍架在那人脖子上,怒斥一聲,“安靜點,不然一劍斃了你!”

可是想歸想,事實是她一夜未眠。

當旭日破曉而出之際,駐兵的烽火臺響起晨初的鐘鳴。晨起操練,言芷珊黑著眼圈,手執一枝木槍跟隨大部隊,焉噠噠地“擺造型”,心中暗嘆道,這軍營還真不是她待的地方……

“嚴兄弟,你怎麽有氣無力的,昨晚沒睡好?”一旁的牛大黑興致勃勃地揮舞著槍支,卻見芷珊一副很沒勁兒的樣子,不由狐疑道。

“還不都因為你!”芷珊實在憋不住了,正愁氣沒處撒,“一晚上直打呼嚕!”

“啊——?我打呼嚕了啊?”牛大黑滿滿臉的詫異,黑臉竟有些羞澀,“實在對不住兄弟了,我也不知道我有著個毛病,吵著你了……”

“吵什麽吵,閉嘴!好好練!”突然傳來一訓練練兵的小將的訓斥聲。

牛大黑自覺地閉上了嘴,專心練習槍。

“你——沒吃飯嗎?有氣無力!使點勁兒!”又是一聲怒斥,那小將拽著腰,指著芷珊罵道。

芷珊饒是沒勁兒,一臉漠然,含糊著應聲,“是。”手上卻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可,這看在那小將眼中卻成了十足的挑釁。

“你什麽態度!就你這身板兒,怕是娘們兒都比你力氣大,還上戰場?”那小將約摸二十出頭,年少為將不免心高氣傲,色厲內荏道,“你不用練了,放下槍,即刻去夥頭營報到!”

夥頭營?要她去燒飯?

芷珊一頓,鳳眸踟躕,正要發話,卻有人比她反應更快,

“大哥,嚴兄弟是因為昨夜被我打呼嚕吵著,一夜沒睡才會沒精神的,求您別把他調走!”牛大黑黝黑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愧疚,一把丟掉槍支,拱手對著那小將領祈求道。

要知道對於軍人來說,夥頭軍是給人燒飯的,是最沒骨氣的。夜狼國以上陣殺敵為至上的榮譽,若是只能做個夥頭兵,豈不等於折了志氣?

“又是你,關你屁事!”大將領別過頭,瞥見那張黝黑華亮的臉不由的火大。

“求你了——”牛大黑就一個牛脾氣,不依不饒地哀求道。嗓門之大惹得身邊訓練的人都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熱鬧。

“大黑,你不用替我求情,不就是夥頭兵嗎?在下樂意之至!”芷珊莞爾間從容一笑,朝著那小將俯首一聲謝道,“謝少將提拔!”繼而丟下木槍,昂首挺胸。瀟灑地從那小將身邊擦肩而過。面露狡黠,她正愁這軍營生活太苦逼,想換個輕松點,這不就來了……?

可她殊不知,這一舉動,使得身後百名在場的目睹經過的士兵瞠目結舌。

望著那抹瀟灑而去的而瘦削身影,那小將的臉瞬間黑得不能再黑,方才他只是想挫挫他銳氣,沒想到他還真的……回頭一望,又是那一張黝黑無辜的臉,“你叫什麽名字?”

“啊——?”牛大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詫異回應道,“回大哥,我叫牛大黑……”

“好,牛大黑是吧,多管閑事!訓練完後,單獨留下來,罰倒立一時辰!”

“啊——?”

82.(二)烽火狼煙紅顏劫-第81章、借用妖力

夕陽西下,紅雲叆叇,獻長空一片霞蘊。瀘州城,東邊傳來聲勢浩蕩的聲響,震掣浩瀚蒼穹,久久徘徊長空。

看氣勢,應該是常飛虎的十萬大軍已抵達瀘州城。這日,戰王夜瀟淩和鈥王夜祈鈥親自在城門迎接飛虎將軍常飛虎的十萬大軍。

“末將見過戰王、鈥王。”常飛虎遂即翻身下馬,叩首恭敬禮道。

“將軍請起,不必多禮。”夜瀟淩一襲銀裝戎盔,銀面肅然,語氣些許緩和道。

“是啊,飛虎將軍,一路奔波,也勞累了,現已備好酒菜,為將軍洗塵之後再行議事……”夜祈鈥縱馬上前一步,寒暄道。

“謝王爺,末將恭敬不如從命……”常飛虎捋了捋絡腮胡,拱手恭敬地笑道。倏爾,龐大的隊伍緊隨其後浩蕩進城,

然而,大軍之後,還有一馬車尾隨而至。“醫癡公子鈺”只善藥理,絲毫不懂武功,乃標志性的文弱書生一名。一大男人光明正大地在一紅衣女子攙持下出了馬車。

“常將軍你同十一弟先行一步,我還有事。”夜瀟淩回首之際,終於望見了那兩道遲來的身影,策馬立向城門外奔馳而去,長發肅然,自然隨黃風飄灑。

“主上——”寧芙袖驚覺夜瀟淩的到來,不禁低首道。

“哎喲……來這瀘州城一趟,一路顛簸,快抖掉我一層皮了……”上官鈺著實慵懶地伸了伸腰,饒是誇大地挑眉調侃道。

頓然,夜瀟淩冷峻銀面下一頭黑線,冰眸瞥見上官鈺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哀怨樣兒,不禁汗顏,語氣淡然卻難掩關心之意,“你們趕路也辛苦了,先進城稍作休息。”

……

恍然間,已是入夜,北寒山不愧‘寒’之一字。晝夜溫差極大,白日秋高氣爽,夜裏瑟骨的清寒。漫步於山腳的小丘,夜風而過送來幾許清涼。

“嚴兄弟,你去哪兒?”一個急促地聲音叫住了河邊那抹孤清的背影。

言芷珊頓足,聽聲音也能知曉是何人,心中不禁嘆了口氣。自她被調往夥頭營,牛大黑就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無論芷珊怎麽解釋他仍然死心眼地認為是他害了她,心存愧疚,是以百般殷勤地來幫她的忙,惹著同在夥頭營裏的小石頭眼紅,好生羨慕。

這不,她正準備溜出去,就又撞見了他。芷珊饒是頭大。她暗中潛入軍營,只是想著這樣可以離那個人近一點,如果有什麽消息,那她亦能第一時間知曉,她能在暗中助他足矣。她存在軍營過的事實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仰望不遠地城樓,點燃了萬家燈火,烽火如荼。常飛虎十萬大軍抵達如虎添翼,夜瀟淩特此下令犒賞三軍,今夜大設宴席,想必此刻,他正在軍營中,而她卻趁機偷偷逃逸出來。既是為了避開他,也是為了另一件事困惑著她……

“我這人喜靜,人多我不適應,所以隨意出來走走……”芷珊挪挪步子,隨口答道。

倏爾似有意無意地問道,“對了……大黑,你可知那些中了“瘋毒”士兵在被調去了哪兒,怎麽來軍營這兩日都沒見著呢?”芷珊一臉狐疑,墨瞳如清淵,陷入沈思。

牛大黑撓撓頭,想了想道,“這個啊…我也不清楚,聽說這種病能夠傳染人,王爺擔心病情蔓延,就將他們單獨隔離出來,好像是在北寒山腳下……”

“北寒山腳?”芷珊清眉一挑。不就在附近嗎?她現在不就在北寒山山腳的小山丘上?

‘嗯……該死的玉遼軍實在太卑鄙了,竟然派奸細在水井裏下毒!”牛大黑一張黑臉義憤填膺,“還好聽說這次隨軍的,還有大名鼎鼎的‘醫癡公子鈺’,中毒的兄弟們有救了。只是水源還沒有著落,這百年僅有一口古井的地兒。除非神仙再世,不然怎麽可能鑿出一口新井來……”牛大黑各自嘀咕著,眼中是對玉遼咬牙切齒的恨意。

“水源……”水乃生存之本,若沒有水源百姓何以生計?芷珊墨瞳微瞇,低首踟躕。猝然,心中一片清明,自嘲一笑。她傻了,她差點忘了白澤……白澤乃上古妖獸,能感應世間萬物,想必一定可以感應水源……

“白澤——白澤——”芷珊伸出手腕,眸子註視著那腕間的白璃玉鐲,心中默念道。

恍然間,白璃玉鐲閃過一道湛白的銀光,一瞬而逝。

“怎麽了,我的主人?”一個聲音朦朧如夢囈般的嗓音在芷珊耳邊響起。霎時芷珊周圍劃開一道無形的結界,牛大黑仿佛被隔絕到另一個世界,身子僵硬靜止。

“白澤——”聽到白澤嗓音,芷珊面露喜色,追問道,“你可知附近哪裏能夠鑿出水井供百姓使用?”

“這個容易,只要一閉眼就能感應到——”白澤未曾現行,唯有得意語氣縈繞,“你也閉上眼,我把我感應到傳送給你……”

“嗯。”芷珊作勢合上眼眸,剎那間一片水藍圖映在腦海。

倏爾,芷珊輕吐納一口氣,鳳眸淺淺盈笑,口中呢喃道,“謝謝你,白澤……”

白璃玉鐲似稍稍一動,繼而,那一層無形結界一瞬而逝,湮沒無尋……

“大黑,你想不想立功?”芷珊轉而眸語狡黠,凝望著牛大黑那張憨實而黝黑的臉。

“立功?”牛大黑頓時清醒,卻莫名覺得身子幾分別扭,反應本就慢半拍的他,被芷珊這一問楞在原地。

言芷珊墨瞳若有所思,深邃的眸光打量著牛大黑,惹得牛大黑壯實的身板兒頓然寒戰。

83.(二)烽火狼煙紅顏劫-第82章、大戰前夕

翌日,夜狼軍營傳出一件驚人的喜訊,繼數日無獲的尋水源之旅,終於尋得可以鑿井勝地。北寒山叢林以南,地勢偏低,為有源頭山澗來,隱秘山林無人知曉。而如此隱秘之地卻被一個黑頭油臉默默無聞的新兵牛大黑給尋到。

“你何以知道,此處乃鑿井之地最佳位置?”夜瀟淩望向地面正在被挖掘的深坑,隱有水流湧出,淩冽的餘光掃向身後之人,驀然問道。

“回王爺,我——我爹原是南方人,之前也算是鑿井的行家,所以……”牛大黑低著頭,心眼兒提到嗓子上,嚇得一身冷汗。

“哦?”冰眸清冷,幾分戲謔,卻看不出情緒。倏爾,又揮手道,“薛先鋒帶他下去領賞——”

“是。”

須臾,夜瀟淩對著身邊的夜祈鈥低聲道,“十一弟,你派人下去調查一下牛大黑這人。”

“九哥是擔心這牛大黑是奸細?”夜祈鈥心中狐疑道,若非奸細一個小兵有什麽好調查的?

夜瀟淩頓了頓,“此人容後再議……昨夜傳來線報,北辰掣天已和玉遼王耶律侗回合……”提步向山腳窯洞而去。

“那就殺他個片甲不留,北辰掣天也太囂張了,竟然借玉遼之手害我軍損兵折將。”夜祈鈥對於之前的那一場敗仗胸中一直耿耿於懷,俊美的臉龐不經意流露出邪惡的氣息。

“只是玉遼王愚蠢,既深知本王不會放過他,卻以為北辰掣天會真的幫他。殊不知北辰掣天也不過是想借此吞並玉遼……”夜瀟淩銀面下的神色似凍結了般,毫無血色,心中呢喃道,“耶律侗,當年母妃之死,你自始至終脫不了幹系!”

“十一弟,傳令下去,十日後攻打玉遼!”

“是。”夜祈鈥聽此,猝然一笑,他雪恥的機會來了,繼而轉身反向軍營而去。

……

北寒山的地下窯洞,苔蘚爬滿洞壁,唯有藥香彌漫,似要掩蓋其間陰森晦氣,卻無法掩飾冷空氣下彌漫著潮濕。出人意料的正是因為這份潮濕,士兵的‘瘋毒’毒性才可有所抑制。

“主上——”突然,只見寧芙袖從押解中毒士兵窯洞口迎面而來,“主上,鈺已經研制出了解藥,只需集齊草藥,相信不若三日,眾將士即可痊愈。”芙袖恭敬道。

夜瀟淩一襲白衣獨自踏入窯洞之中,便見上官鈺一襲青衣正忙於木桌上翻查醫書,相視間,只聽見上官鈺緩緩起身道,

“此毒,名曰‘顛笑殺’與芷珊的‘赤煉修羅’一同出自醫毒撒倪娣之手,此毒取自生長在北荒之漠的黃茉莒花蕊,重不再毒性,而在於其蔓延速度,在無形之中,使人神魂顛倒,顛笑如癡,喪失理智見人就殺,而且即便被中毒之人抓傷,或沾了他的血跡也有可能會感染‘顛笑殺’之毒,在一番竭力廝殺之後,再殺了自己……幸得發現得早,不然——這是藥方……“上官鈺將手中寫好的藥方交給了匆匆而來的夜瀟淩。

洞內修建了圍欄,仿若死牢,按中毒者的毒性侵入程度,分為數間,以防毒性感染加重以及毒性發作自相殘殺。時而,傳來似痛苦似快樂的顛笑聲,在洞中縈繞徘徊,為濕漉漉的窯洞倍添陰深鬼魅。

“好,此事就交予你和芙袖……”夜瀟淩放下藥方,對於上官鈺和寧芙袖二人,他自是信任的,更是了解的。

芙袖性子爽快,衷心不渝,唯對上官鈺癡心無悔,上官鈺天性散漫慵懶,癡迷醫術,喜好自由,是他利用芙袖牽絆住他的心……胸中幾許低沈,遂即道,“鈺,你與醫毒撒倪娣齊名,她煉制的毒並不好解,辛苦了……”

上官鈺凝望著夜瀟淩一眼,故作痞笑道,“呵呵,瀟,這麽客氣?這可不像你……醫毒撒倪娣,我正愁沒和她交過手呢……”

腦海卻恍惚間浮想聯翩,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堅定。瀟,你清冷絕世,淩傲霸氣,胸懷天下,擁有覆世之能、曠世之才,本應為天下之主,別說這十多年來,苦心助你覆仇雪恨,若你有意這天下,我等也會死心追隨,直到你霸業方成那日,再攜手芙袖歸隱山林……

時光流轉,轉眼已然數日之後,天邊騰飛的雲彩,繾綣明媚。然而,明日,這寥廓長空可會如今昔般霞氳旖旎?

傍晚,城中歸於沈寂,出戰之期臨近,烽火臺上冥滅的狼煙即將再度升騰咆哮。火頭營帳,炊煙裊裊,煙熏味肆意,身著士兵服套上圍裙,各自忙活著各自的工作,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炒菜的炒菜,燒火的燒火,劈柴的劈柴……

初為新兵的言芷珊和小石頭自然而然被分到劈柴這一粗重活兒上,“言哥哥,聽說過幾日就要出戰,對嗎?”只聽見小石頭耷拉著腦袋小聲問道,手中毫不含糊地忙活著劈柴。

“嗯。”言芷珊一手劈柴,卻心不在焉,她明明知道他是不敗的‘戰神’,但卻還是忍不住的擔心,心慌意亂。

“你們誰是嚴三?”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喊,營帳的幕布被拉開。

“我便是。”言芷珊停下手上的活兒,回首應聲。

“你跟我走!”那小將見著人,便哧鼻扭頭在前面帶路,似是不想進這煙熏彌漫的地方。

“大哥,去哪兒啊?”芷珊拍了拍身上因劈柴而沾上的灰塵,一面詫異一面討好地跟上詢問道。

“鈥王要見你。”

“什麽?”芷珊猛一怔。頓時警惕,她一個初入兵營的夥頭兵,鈥王見他做什麽?莫不是上次的事,他們發現了什麽?可是上次,大黑按她所言去做,回來時大黑說夜瀟淩和夜祈鈥並沒有起疑啊……

記得,在婚禮上,夜祈鈥曾經見過自己,不知道他可還記得她的模樣?不知這一身軍裝可否將他唬弄過去?可若不能豈不就穿幫?

一路跟著來,眼看就要到夜祈鈥的營帳了,芷珊一直磨蹭著,胸中忐忑不已,搔首踟躕,眸光四處游離,忽而明眸一閃,終凝聚在一處……

狡黠一笑,“啊——”只見芷珊整個人一下子跌倒在路旁的那一堆被遺棄在某營帳外的漆黑炭灰中。

“你快點——”那小將正要催促,卻聽見芷珊一聲驚呼,猛一回首只見一個灰頭土臉渾身骯臟的人兒,笨拙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由得怔住……

84.(二)烽火狼煙紅顏劫-第83章、到底沒認出

“怎麽回事兒?走個路都能摔個四腳朝天的?”領路小將轉身低嗤道,“都快到了,不能讓王爺久等!快點……不然王爺怪罪下來你我可擔待不起。”

“是是是——”言芷珊緊跟而上,沾滿炭灰的手在臉上又使勁兒揉了一把,心道,“這下總不會被認出來了吧——”不過,手上因故意摔倒而磨傷了皮,微疼。此等自毀形象又自殘之事,以後還是少幹為妙……

鈥王營帳燈火通明,自是較一般士兵營帳精致華麗太多,即便夜祈鈥並不常在營帳休憩。

一襲蔚藍色箭袍夜祈鈥斜躺幾案旁,手掌竹簡兵書翻查。

“稟王爺,人帶到了。”

“嚴三見過鈥王——”

“免禮,本王只問你打聽一人,你可了解牛大黑此人,聽說你和他走得近些。”夜祈鈥放下書簡隨口問道,並沒有興趣望一眼跪在面前的人兒。

原來,他是要打聽大黑,芷珊心底大石總算落了地,可是夜祈鈥堂堂鈥王打聽一個小兵做什麽?“回王爺,大黑這人樸實熱心雖相處不過數日但是多少對他有些了解,不知王爺想知道什麽?”

“本王問你,牛大黑這人平時有沒有什麽詭秘行跡?”

“沒有啊,大黑一向是循規蹈矩,還尋得了水源,立了功被晉升為隊長,從沒見他有什麽可疑行跡……”雖不知道夜祈鈥為何會這樣問,芷珊依舊從容應聲。

“罷了,本王知道了。”夜祈鈥了然一揮手。他也只是以防萬一隨口問問,看來果真是九哥想多了。眸光不覺瞥見跟前之人渾身骯臟的塵土,不由鄙夷,“你下去吧。”

“是。”如得了大赦,芷珊樂然輕步迅速踏出營帳,生怕夜祈鈥一個反悔把她叫住。

已是夜色微涼,剛到軍營不久對於營中的布局還不甚了解,言芷珊四處張望,似乎竟然有了迷路的傾向。一路沒頭沒尾地瞎晃也不知道到了哪兒。

“啊——”突然轉角處,撞上一個不明物,更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幾分堅硬幾分冰冷,芷珊卻被反彈一屁股跌到地上。

“哪來的小兵,見了王爺還如此莽撞!”有人出聲斥責。

“無礙——”那人聲音很清冷,卻讓芷珊心底頓時泛起陣陣漣漪,是他——是他!無法說清心裏什麽感覺,低垂的腦袋瞬間怔住。

見芷珊還僵在地上,夜瀟淩淡淡問道,“你沒事吧?”目光不由得落在她瘦削的身上一掃而過。

“沒——沒事。”言芷珊故意加粗了嗓音,耷拉著頭踉蹌起身。心底萌生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可不能讓他見到她現在這般狼狽的樣子……

“以後小心點。”夜瀟淩眸子清冷卻並未看向她,銀面下的薄唇微動,繼而提步繞過她而去。

錯身而過,芷珊提撒腿就向前奔去。

一步——

二步——

三步——

“慢著——”忽而身邊又想起那熟悉而清冷的嗓音,不大卻如此清晰,讓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夜瀟淩忽而轉過身來,望向那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瘦削身影,冰眸沈疑,不知道為何,竟然莫名的覺得眼前渾身汙穢的魯莽小兵有幾分熟悉,薄唇輕啟,“你是哪個營的?”

“回戰王,夥頭營。不知王爺有何吩咐?”芷珊僵在原地背對著聲音的源頭。

“……”夜瀟淩沈默須臾,心道,“這小兵竟然背對著他講話卻有幾分膽量。”殊不知她未曾回頭正是因為她沒有勇氣面對他。

“沒事了,你去吧。”冰眸流轉已不覆遲疑,白羽長袍在空中一甩,背對著她大步抽身離去。

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猛然間回首卻只能見到夜瀟淩正漫入轉角的衣衫。

那一刻,她的心底竟然似有什麽猝然間隕落般幾許空涼,落寞。他到底是沒有認出她來——

一瞬不明所以地失落,言芷珊這次是真心地垂著頭,四處晃蕩也不想回營裏,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洗掉這一身汙穢,遂即縱身向長空揮袖而去。

夜涼如洗,郊外的秋霜含露,野外依稀有些許蟲鳴。繁雜的叢林間傳來窸窣地聲響,忽而傳來兩人突兀的談話,似是男子的聲音,毫無預料的撞進了芷珊的耳際。

“最近城中可有異動?聖物打探的怎樣了……”那聲音甚是耳熟,惹得她不禁頓足,她發誓她不是有意偷聽的……

“主人,屬下無能還未能拿到戰王夜瀟淩手上的‘四象乾坤圖’,……”

男子低沈一笑,“夜瀟淩為人謹慎他的身豈是一般人可以近得了的,‘四象乾坤圖,覆以乾坤以蓋世,圖四方,逆蒼穹,歸天元,天人者得之’……‘四象乾坤圖’乃天下霸者皆覬覦之物,傳聞得‘四象乾坤圖’者得天下,此等傳言之物,竟然真實存在,是以近日才得知此物竟已落入他的手中。此物如斯神聖,他必然是將之珍藏於隱秘之處亦或是隨身攜帶……”

‘四象乾坤圖’,什麽東西?芷珊噤聲,不自覺地隱秘在叢林中,聽得模糊,欲向前移,腳下不經意挪了挪步子,腳下被濕漉的地一滑,發出“噝噝”窸窣聲響……

“什麽人!”

啊——糟糕!被發現了!

85.(二)烽火狼煙紅顏劫-第84章、只是止痛藥

“什麽人!”

啊——糟糕!被發現了!

芷珊起身欲逃卻只見一頎長的身影如風而過,鬼魅般一閃幾步擋在面前,霎時一雙大掌直向芷珊脖頸襲去,疏影搖曳,速度太快,芷珊竟來不及躲開。

“啊——”感覺脖子被狠狠抓住,有被擰斷的趨勢,“傅侯——!是我!”芷珊拼命掙紮道。

夜風吹拂起那人額間的碎發,露出那張在漆黑夜裏若隱若現的邪魅俊逸容顏,眼神甚是冰冷,忽而望向那張被汙穢炭灰模糊了臉龐的人兒,凝視半響,漸漸松開了鉗制,“言芷珊——?”

“咳咳——”芷珊撫慰了差點就別扭掉的脖子,一陣輕咳。

“主人,他偷聽我們了對話,絕不能放他……”傅絕身旁的黑衣蒙面人盯著芷珊滿是戒備,盯得她渾身雞皮。

傅絕仿若未聞,卻似是一臉興致地面向芷珊,魅眸如狐貍般問,“言兒,不是在月牙城的戰王府,怎麽到這邊境瀘州來了?”

你不更應該在東陵,怎麽跑夜狼邊境呢?芷珊不禁聯想到,當然她並未說出口,更不可能告訴她自己偷偷來瀘州城只是因為夜瀟淩……

“回傅侯,夜瀟淩如今正在忙於與玉遼作戰,我是偷偷來的,此時我若助他大勝,取信他會更為容易……”

“呵呵——言兒只是為了取信他?”魅眸深邃直逼芷珊眼簾似要從中看出端倪。

“自然是。”芷珊按捺著心中的忐忑毫不避諱地對上傅絕灼熱的試探。

遲疑倏爾,傅絕猝然大笑,“好,甚好,武林盛會一役,本侯已看出夜瀟淩似乎對你有所不一樣。”視線落在芷珊滿臉汙穢花亂的小臉上,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拭擦,分外親昵,“既然你也得知了‘四象乾坤圖’一事,那麽以後此事就交由你!”

話音方落,卻是身邊兩人頓時臉刷白。

“主人,‘四象乾坤圖’事關重大,怎可以……”

“我——”

“無須再言,本侯還需你來教我怎麽做嗎?”傅絕果決打斷了那黑衣人的話,驚得芷珊噤口,魅眸懾人厲聲道,“回去吧,勿讓人起疑!”

“是。”黑衣人眼神黯淡心有不甘,卻不得不轉瞬消失在暗夜叢林之中,徒留下一陣風吹拂剩餘兩人的衣角,皓月斜落在二人身上。

“傅侯,芷珊不過一介風塵女子怕是難當此任……”芷珊心中難以平覆的慌亂,唯一想到的是,她怎可以背叛瀟淩,幫傅絕盜取‘四象乾坤圖’?

“是難當此任,還是下不去手?”游離在臉頰的手掌頓時加重了力道,下頜生疼,魅唇輕啟分外冰寒,“言兒,別忘了你只是本侯的一粒棋子,永遠都是!不要妄想逃脫,不要妄想背叛,更不要對其他男子動情……”

“呵呵——”芷珊別過臉,一陣哧鼻冷笑,傅絕,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管的也過寬了些吧,莫不是想控制我一輩子不成?

“你笑什麽?”芷珊哧鼻的哂笑讓傅絕迷惑。

“傅侯如此睿智,我笑什麽傅侯猜不到嗎?”芷珊倔強地淡然淺笑道,甚是挑釁。

“哈哈哈——”傅絕幾分狷狂戲謔,靜默半晌,脫口而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為什麽言兒即便是男裝亦是這般誘人……只是,可惜這臉蛋兒被弄得這般花……”繼而又伸手擦拭,似乎並不嫌棄她此時狼狽的容貌,挽起灑落耳際的散發,幾分輕柔幾分寵溺。

頓時惹得芷珊渾身寒戰,逞強的小臉幾乎嚇得‘花容失色’,於她而言,最可怕的絕不是傅絕狠聲厲色地怒斥她,而是一臉妖孽地對著她溫柔魅笑。

“傅絕,你到底想做什麽——”慌亂間,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做什麽。”傅絕悵然邪笑,忽而從長袖中取出花色瓷瓶遞給芷珊。

“這是什麽?”

“你體內的毒快到發作的時日了,每次服藥之時再服一粒此藥會減輕你的痛苦!”

“呵呵,原來如此,我還當傅侯會這麽好心給我解藥呢……原來只是止痛藥啊……”芷珊自嘲一笑,卻還是識趣地將藥收入衣襟,再怎麽恨,她也斷不會和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若是你真心效忠於我,本侯到時自然會給你解藥。”傅絕深邃的眸光在月下異常狡黠,可這落在芷珊眼底卻是那樣欠扁,那樣變態,“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即便公子鈺有法快解‘赤煉修羅’之毒,他也救不了你……所以你還是乖乖聽本侯的話,唯有本侯可保你安然無恙!”

“是嗎?傅侯對芷珊的事可真是費心。”寒眸冷對,反正她已身重二毒即便解了‘赤煉修羅’之毒不還有‘雪塵’未解,大不了魚死網破,她絕不會背叛瀟淩!

“有個東西,言兒看了一定會很高興。”遂即又從衣襟掏出一飾物,那是一支金釵,鑲嵌著翡翠瑪瑙,閃爍在朔月下如翩然葉蝶。

一個女子清婉的低吟在芷珊耳邊拂過,那聲音如斯羞澀溫婉“這支釵是我母親生前留給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著,她說若遇上欽慕的男子,便贈予他……”

“你把她怎麽了!”這是阿黛的金釵,怎麽竟然在傅絕的手上,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浮現,心冷如冰。

傅絕一臉戲謔,勾唇魅笑,“呵呵……你以為本侯拿她怎樣了?這可是黛姑娘親手贈與本侯的。”得意的把玩著手上那支璀璨金釵。

“不要碰她,你想怎樣都可以,只要你別動她!”胸口一震,瘦削的身子發軟,險些站不住腳。

“放心,對於她,本侯沒興趣——只要言兒乖乖聽話……”

夜風冷冽,吹得人瑟瑟發抖。

半晌,女子一連竄輕笑,幾許淒涼,似冷漠的低嘲,似咬牙切齒的隱忍,“呵呵呵呵……‘四象乾坤圖’我會弄到手!你不許碰阿黛!”

語畢,轉而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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